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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爸爸,不要再吸毒了,给我一个健康的家。

本帖最后由 平安福 于 2016-10-2 19:39 编辑


1997年10月7日上午,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躺在银川市医院急救中心的静滴室里。这个还不到5岁的孩子全身大面积瘀青,疤痕累累,背部、臀部一片青紫,疼痛使羸弱的孩子只敢俯身趴在床上。男孩的一个脚趾骨折,左手食指和下颌属二度烫伤,特别是指关节的肌肉严重受损,伤口深可见骨。男孩的面部更加让人不忍细看,脸上道道伤痕,眼角、鼻部、整个下巴以及脖子上都是受伤后结成的血痂,本来就稀少的头发被残暴地揪去一片,露出了青色的头皮。

据医生介绍,这个孩子是头天傍晚与一个出租车司机一起被“110”警车送来的,其外伤显遭殴打所致。经检验,他还有重度贫血,血色素只有4.7克,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在与我们的对话中,这个孩子显示出头脑异常的清楚。

“你叫什么?”

“宝宝。”

“你爸爸妈妈呢?”

“抽大烟,抓起来了。”

“谁把你打成这样?”

“一个叔叔。”

孩子的嘴唇艰难地开合着,脸上的肌肉有时因牵动了伤口而疼痛得微微地扭曲。在场的人们无不动容:这个依然被孩子尊称为“叔叔”的人如何能对一个不到5岁的孩子做出如此残暴之举?而孩子的父母呢,难道真如他所说,是吸毒者吗?那么就该对年仅5岁的亲生儿子弃之不理了吗?

去年10月6日傍晚,一名男子抱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孩搭乘出租车,以给孩子看病为由向司机借70元钱,司机发现他在诈骗……

当天中午,我们在急救中心外二科见到了与孩子一同被送到医院的出租车司机周振龙,这位中年人为我们详细讲述了那天的情况。

那天下午5点多,一名男子带着一受伤男孩搭上了周振龙的车。该男子称小孩是被热油烫伤,要带他去看病。车开到商城附近的一个巷子时,他说找了个私人大夫给孩子看病,但身上的钱不够,让周振龙先借给他70元钱,等会儿仍旧坐他的车回家,取钱还给他。心地善良的周振龙想着救人要紧,便拿出70元钱给了他。当周振龙将车开出小巷想掉个头时,发现该男子抱着小孩从楼后绕出向街上跑去,便追过去拦住他,气愤地上前拽住他叫他还钱。就在该男子掏出钱、周振龙伸手去接的时候,他突然捡起一块砖头朝周振龙砸去。周振龙本能地抬起胳膊一挡,砖头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肘关节处。打伤人后,这个人见势不妙,连孩子也顾不上了,仓皇而逃。周振龙强忍疼痛,拨打了“110”号码报警。

周振龙的胳膊经诊断为粉碎性骨折,上了钢丝、夹板,估计至少得一个半月后才能取出固定的钢丝。对自己支付数额不小的医疗费、这段时间无法开车没有收入等问题,周振龙没有很在意。他对孩子的伤势却非常关注,对孩子父母的不负责任感到无比愤慨。

劳教所里,宝宝的母亲泣不成声:“现在头脑清醒了,才想到该给孩子的关爱。我对不起儿子。”

据了解,宝宝的大名叫刘一凡,父母均因吸毒被判以两年劳教。在进劳教所前,其母将他托付给一名因吸毒认识的男子,也就是前面所提到的虐待孩子、打伤司机的凶犯。

10月9日上午9时,我们到设在少管所里的劳教所女队探望宝宝的母亲达延红。在办公室里,管教干部告诉我们达延红被送来后,几次有自杀的举动。为了不刺激她,便于她安心改造,建议我们只告诉她孩子的下落,不要详细讲述伤情。

不一会儿,女干事将达延红带了进来。

一听到“孩子”两个字,达延红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一直不敢吱声的她一连串地追问:“孩子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我们说孩子很安全,只是轻伤和营养不良,正在治疗,叫她放心。达延红的情绪才稍稍稳定,回答我们的问题时虽然声音细小,但非常清楚。

达延红是甘肃白银人,原来在银行工作,于1991年跟随丈夫刘治宁来到了银川。刘治宁是做蔬菜水果生意的,其父更是银川市第一家摆干鲜果品摊的老个体,家庭条件相当不错。1992年11月,儿子刘一凡出生。就在儿子还不到一岁时,达延红由于交友不慎,染上了毒瘾。曾数次尝试戒毒,甚至回到白银老家半年由家里人强制性地为她戒毒,都未成功。后来丈夫在她的影响下,也开始吸毒。夫妇俩一天就得花三四百元钱购买毒品,多时能达到七八百元。家产迅速地被挥霍殆尽,几年中两人“吸”掉了几十万元。

达延红于1996年12月27日被送到强戒所,1997年3月27日放出来后又再次吸毒,于6月9日被送人劳教所。

“怎么能将孩子托付给一个吸毒者?你放心吗?”我们问她。

达延红低着头说,因为染上毒瘾,亲戚朋友们都早已与他们形同陌路。而以前的房子卖的卖、租的租,后来只得搬到一间租金便宜的平房中,周围的人都不熟悉,这个男子是她那时唯一认识的人。

“我实在没想到他会那样对我的孩子呀!我不该把孩子交给他……”达延红痛哭流涕地说。

对孩子长期营养不良这件事,达延红承认是自己造成的:“开始我们两口子确实对孩子很好,后来沾上了毒品,就顾不上孩子了。毒瘾一发作,只想着怎么找点‘东西’来抽,根本想不到给孩子买点什么。因为长期吸毒,我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还得了哮喘病,也没有足够的精力来好好地照顾孩子。”

“现在在这里头脑清醒了,也才能想到该给孩子的关爱,也想到父母当初是怎样对我的。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我的儿子……”达延红双手掩面,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

宝宝是刘治宁唯一的希望,可两年时间对他来说是如此地漫长。

在劳教三队,我们见到了刘治宁。他看起来同样脸色灰暗,明显下垂的眼袋不知道是否和吸食毒品有关。

得知孩子的消息后,刘治宁表现得不如达延红那么激动,只是低头猛吸着烟,看得出心里也很不平静。

刘治宁告诉我们,在一次出外后回家他发现达延红在吸毒,当时十分震惊和气愤,想尽办法为她戒毒。买药、请大夫,甚至把她送到康复中心去治疗均没奏效。在恼怒和“什么东西竟有如此魔力”的一丝好奇中,他先是试着尝尝,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

“儿子是我唯一的希望。”刘治宁说:“出去后,我一定要好好把他带大,让他接受好的教育。”

“可是,两年呀,对我们在这里度日的人来说是太漫长了。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初……唉!”刘治宁一记长长的叹息代替了言语。

几天来从未哭过的孩子听到“妈妈”两字嚎啕大哭:“妈妈,我要找妈妈!”

10月9日上午11时,我们又一次来到急救中心看望宝宝。医生说孩子的精神恢复很快,但仍旧需要每天输葡萄糖,昨天还输了200CC血。我们看到正在熟睡的刘一凡枕边放着各种零食和水果,医生告诉我们有一部分是医护人员自动捐钱买的,还有一部分是别的病人家属送来的。

在我们谈话时,刘一凡醒了。大概是听到了“妈妈”两字,这个几天来从未哭过的孩子突然嚎啕大哭:“妈妈,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哭声惊动了医护人员和别的病人家属,任凭谁怎样哄劝都没用,孩子的哭喊声撒心裂肺,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但仍旧重复着一句话“我要找妈妈”。

静滴室旁边是儿科,许多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家长都听到哭声走了进来,看到宝宝的样子无不唏嘘不己。一个和宝宝年龄相仿的孩子手里拿着玩具和糖果,拉着爸爸的手走到宝宝床边,看了一眼便害怕地跑到爸爸的身后,问:“这个小弟弟怎么了?”

毒品残害的岂止只是吸毒者的身体?更为严重的是,它同时也在吞噬着家庭中的亲情和希望。

宝宝已在医院里住了十天有余,伤势渐渐接近痊愈。但是,依旧无人来接孩子回家。他的亲人们呢?

从10月9日至12日,我们陆续和刘治宁的大哥、达延红远在白银的亲戚进行了联系,希望有人能在这两年内抚养宝宝。得到的回音全是拒绝:“我们不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双方的答案如出一辙:刘治宁夫妇的吸毒不仅仅是害了他们两个人,还殃及整个家族。家里的财产被他们以各种方式拿走挥霍掉,可怕的毒瘾又使他们对父母以及手足间的感情全然丧失。一而再的伤害使得亲人们只想远远地躲避开他们,甚至不相信他们以后能够转变,也不想因为这个孩子与他们再有任何瓜葛。毒魔!它不仅仅残害着吸毒者的身体,也在吞噬着家庭中的亲情和希望。

面对着哭泣的母亲,宝宝抬起头呼喊:“妈妈,不要再吸了!”

10月14日,经医院和劳教所的同意,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宝宝前去看望达延红。在看到宝宝的那一瞬间,达延红怔在了原地。宝宝的脸上也有一点点麻木,好象对妈妈感到有些陌生。转眼间,达延红飞快地跑过去搂住儿子,泪流满面。

达延红一直在哭,不知是为了孩子身上的伤,还是为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就在这时,宝宝突然止住哭声,抬起头对母亲说了一句:“妈妈,不要再吸了!”

5岁孩子的一句话,如此强烈地撞击着我们的心灵:那有如魔鬼般的白色烟雾,毁掉了多少个家庭?又累及了多少无鼙的人?

“不要再吸了!”这只是宝宝一人的呼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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